衡水中院行政庭副庭长孙晓燕：“最美法官”我哪里敢当.

　　孙晓燕，1975年生，桃城区人，诉讼法硕士学位，一级法官，衡水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庭副庭长，负责行政审判、国家赔偿工作。自1995年孙晓燕从事审判工作以来，共办结各类案件2000余起，无一上诉、缠访。孙晓燕在工作中多次被评为法院先进个人，调解能手等，并连续多次荣记个人三等功，评为河北省“最美青年政法干警”。

　　去年备受关注的寻找河北“最美青年政法干警”活动，是由共青团河北省委与河北省委政法委共同开展的，目的是展示新时期青年政法干警爱岗敬业、无私奉献的精神风貌，这一活动评选出的10名“最美青年政法干警”中，衡水中级法院法官孙晓燕名列其中。最近，大红荣誉证书发到了晓燕手里，记者闻讯队她进行了专访。

　　我见证了“民告官”的司法效应

　　记者(以下简称“记”)：你是“全省最美青年政法干警”之一，在法院系统也就理所当然是“最美法官”了，因为你是女性，当然更是“最美女法官”了。

　　孙晓燕(以下简称“孙”)：“最美法官”，我哪里敢当？我的法院同事们，同行们，比我好的也不少呢，不过是他们没参评罢了。对此我有清醒认识。

　　记：你现在的工作岗位是什么？

　　孙：我在行政审判庭。行政庭主要是处理老百姓和行政机关的纠纷，也就是大家俗称的“民告官”案件。

　　记：你接触行政诉讼多少年了？

　　孙：我从一参加工作就从事行政审判，得有二十来年了。最初我在桃城区法院，中间有过工作变动，1995年上班后从事了五年的行政审判，因工作需要，从事了几年的民事审判和执行工作，后来又被调整到行政审判庭。

　　记：行政审判的法律依据是什么？

　　孙：主要依据是1990年施行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》，当然还有其它的法律、法规、司法解释等。具体到《行政诉讼法》，这部法律在2015年进行了修订。新的《行政诉讼法》有更多亮点，立法宗旨一个是“监督”，一个是“保护”，监督的是政府的权力，保护的是老百姓的权利，这样既能体现法律价值，也能保证老百姓利益。

　　记：这意味着什么？

　　孙：法院通过审理行政案件，对行政行为的合法性进行审查。一方面是监督行政机关的行政执法权，为走向法治做准备，再一点是保护相对人的合法权益，相对人指的就是老百姓。

　　记：在行政诉讼工作中，行政机关态度怎样？

　　孙：衡水市各级行政机关都比较配合法院的工作，从市到县到各个部门都非常重视，从2015年5月1日以后，行政机关基本按照法律规定执行，需要单位负责人到庭的，有时间到庭的都会到庭，没时间参予庭审的也会向法院提交书面申请或者出具说明，并派主办人或者单位法制部门人员出庭应诉。

　　记：以前办案也是这样吗？

　　孙：不是。过去审理行政案件在开庭时，行政机关的领导因工作原因，基本上未出过庭，而由其单位法律顾问出庭应诉。如果法院要化解争议，就要再找行政机关主办人员了解具体情况，现在开庭，负责人能出庭的都会到庭，不能到庭的也会委托相关工作人员到庭，给我们讲述案子的背景、情况、进展、问题等等。这说明行政机关对依法行政越来越重视。

　　记：为什么非行政机关负责人到庭不可？

　　孙：修订后的《行政诉讼法》其中有一条内容规定“被诉行政机关负责人应当出庭应诉。不能出庭的，应当委托行政机关相应的工作人员出庭”，简单理解就是作为作出行政决定的部门负责人得到庭应诉，负责解释你单位作出的决定是对是错，错的话错在哪，对的话老百姓不了解你要负责解释，得用老百姓听得明白的话说清楚。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制度有利于行政机关负责人客观、全面地了解本单位的执法现状和存在的问题，有利于行政机关改进行政执法方式，提高行政执法水平，促进依法行政，从源头上减少行政争议；有利于提高本部门、本系统行政执法人员的法律意识，有利于提高自身的法律意识，有利于提高本机关的行政执法水平，增强依法行政意识，提高执法水平，完善执法机制；也有利于密切“官”民关系，理顺群众情绪，高效地解决行政争议，促进社会和谐。

　　记：拆迁纠纷也有走行政诉讼的吧？

　　孙：过去因为拆迁纠纷的“民告官”案子很少，不过近几年有改变。过去老百姓的观点就是谁坚持到最后，谁获得的利益最大，所以都愿意做所谓的“钉子户”。现在行政机关依法行政正在不断规范，而老百姓也有了与行政机关对话和交涉的依据，拿文件来说话。实际上是行政机关的依法行政在进步，老百姓维权意识正在增强，这是一个互动关系。

　　记：行政诉讼走上轨道，难怪这几年百姓上访少了。

　　孙：非常明显。我们法院信访室的两个老干部反映，来上访的人明显减少了。老百姓来法院不光是案子上的事，反映其他部门的也来我们这里。他们是能走的部门都走走，试探一下能不能管。现在很多上访事件都导入正常程序了，当事人来了只要符合程序，有明确被告，有具体诉讼请求和事实依据，属于法院受案范围和管辖，法院就予以立案，然后分流到业务厅，这也是法院这几年案件数量暴增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记：行政审判推动了依法行政与社会和谐。

　　孙：可以这样理解。行政诉讼对行政机关作出的决定监督是全方位的，从事实、法律和程序等方面进行监督。

　　记：你多年来从事行政审判，有什么感受？

　　孙：我切身感到，百姓的依法维权意识越来越强，有了问题总是要政府部门出示依据，否则就会提起行政诉讼；各行政机关也越来越重视依法行政，很多部门在做出行政决定以前，要经过反复咨询、考察、研究，都非常谨慎，都在法律范围内决策，工作中也增加了合法性审查环节。官民之间的纠纷正在走上法治轨道，这是我非常高兴看到的现象。

　　法律正义与社会和谐都需要

　　记：“民告官”案件，一般认为老百姓总体上来说是处于弱势的。

　　孙：我经常给当事人这么说，法律就像铁轨，我们就是火车驾驶员，我们必须顺着铁轨走，出了铁轨就会发生事故，就会出现错案。所以在行政审判中我们非常严肃谨慎。

　　记：行政庭是处理行政机关和老百姓之间的纠纷，你怎么去对待行政官员和老百姓？

　　孙：来了都是我的当事人，各自对自己的主张提供相应的证据，那么法院会依据这些证据依法作出相应的判决。

　　记：怎么保持两者之间的平衡？

　　孙：善于倾听，获取理解。法院依据法律规定办理案件，无论行政机关还是老百姓到法院来诉讼就是想解决问题，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将矛盾化解，尤其是涉及民生类的比如拆迁、工伤等案件。

　　记：也就是你把每个案子办得尽量双方都满意。

　　孙：争取案结事了，达到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的统一，这是我们的目标。因为毕竟双方是原被告，结果肯定有输有赢，能够做到案结事了是最好的结果，双方都服气，都满意。行政案子和民事案子不一样的地方，民事的说什么大家都听得懂，但是行政案子涉及到行政机关的行政行为，你得先和老百姓讲行政行为，那种抽象行政行为老百姓有些是听不懂的，所以我们用老百姓的话去说，直到明白。行政诉讼的立法宗旨之一就是为了彻底化解行政争议，避免程序空转。

　　记：举个例子具体解释一下。

　　孙：比如衡水某高校处理学生作弊这个案子，这个案件最终是法院撤销了高校作出的处理决定。法院认为，学生在考试中存在由他人代替考试、替他人参加考试、组织作弊、使用通讯设备作弊及其他作弊行为严重的，应当受到处理，高等学校也有权依法给予相应的处分。但高等学校对学生的处分应遵守《普通高等学校学生管理规定》第五十五条规定，做到程序正当、证据充足、依据明确、定性准确、处分恰当。特别是在对违纪学生作出开除学籍等直接影响受教育权的处分时，应当坚持处分与教育相结合原则，做到育人为本、罚当其责，并使违纪学生得到公平对待。该案中，高校两次对学生作出处分，可见处理此事件亦十分慎重和重视，但高校在两次处分中均未能做到程序正当、依据明确。围绕同一事实，在未对第一次所作处分决定撤销的前提下，再次作出处分决定，且仅仅适用本校所作规定，应属程序违法、适用法律错误。高校两次作出决定均被一审法院撤销，在第二次作出决定经一审法院审理后高校上诉至中院，我院为做到案结事了，多次走访，多角度全方位了解此事。最终高校接受法院的撤销判决，也不再重新作出决定。

　　记：学校在有错的情况下，为什么态度仍然这么坚决？

　　孙：经过我们走访了解，大学校园中大学生作弊、替考大有人在，高校的意思就是防微杜渐。高校想开除学生的态度很坚决，其实学校当时的想法我们也能理解，想着将作弊的这种歪风邪气给刹住，处理轻的话怕影响不好。经过我们与其接触和沟通，他们了解了这个学生的状况和平时的表现，学校也明白确实不该拿这个学生来问责，这个孩子毕竟很优秀，获得了很多奖项，她替考的初衷是想帮助别人，没有其它利益在里面，而且是在学校没有发现之前就承认了错误，刑法上自首还要给予宽大处理，且这个孩子是从山西的一个山沟里靠自己努力考出来，非常不容易。所以高校愿意接受法院的判决。

　　记：可以说这场官司是弱势的学生赢了学校。

　　孙：学校通过此案件规范了如何依法行使职权，也有收获，很认可判决结果。

　　记：工作大多在审判之外。

　　孙：这个案子学校方面确实违法，适用法律错误，判决书上写得很清楚，具体什么地方出错，这样学校完全可以把程序补齐，然后找到相应的法律条文，然后再作出处罚，学生又来法院，法院发现有问题再撤销，就这样一轮又一轮。法院一次次和学校去沟通，就是为了改变他们的思维观念，为了彻底化解行政争议，避免程序空转。

　　记：这个案子对于这个学生你有没有私心？

　　孙：一些个案会激起我的同情心，但情理归情理，我会依法办理案件的。

　　做一个合格法官就必须付出

　　记：说说你自己吧。你是法律专业科班出身吗？

　　孙：不是，我大学学的是体育教育。有机会进入法院工作后，知道法院内部办的夜大，最高人民法院办的业余大学，我就利用业余时间上。我觉得原来学体育教育对做法官也有帮助，比如因为学了心理学、教育学，这和当事人打交道的时候可以了解他们的想法；还有就是把体育上那种不服输、不怕苦的精神带到工作中来了，面对繁重的工作任务时不惧怕，这些都是好基础。

　　记：学体育的一般好动，怎么坐下来研究案子？

　　孙：我小时候活泼，院里人就说没见我走着路出来过，基本上都是一路小跑。选择法院工作，是大学毕业后正好赶上那么个机会，法官这个职业的神秘、庄严吸引了我。这也是对自己的挑战，从入门开始，上夜大，读完了专科学本科，然后有机会考上了研究生，我就报了河北大学的诉讼法方向的研究生，2007年硕士毕业。

　　记：还继续读博士吗？

　　孙：行政诉讼案件太多了，时间和精力恐怕不够。

　　记：工作压力大。

　　孙：肯定的，因为现在的案件社会关注度越来越高、社会影响越来越大。比如集团诉讼的案件，案件的专业性越来越强、审判难度越来越大，案件涉及了水利、安监等，均是全新领域，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，看到的全是陌生东西。案件创新越来越多。比如裁判方式，出现了简易程序，管辖方面，也在探索让当事人最省时省力的。面对新类型案件，我们必须时刻加强学习。

　　记：需要跟进学习。

　　孙：对，去看教科书、专业文章，关注法学家在这方面搞探讨、研究的观点，是不是和你的观点一致，不一致是你对还是人家对。在看到社会关注度高的事件，也会用法律思维考虑一下，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，已经成了一种思维习惯了。我觉得自己得加强对特定专业领域和相关领域的学习；加强对案件进行梳理，摸索归类，进行如何保证质量，探讨好的工作方法，行政案件繁简分流等，以解决在案件激增带来的工作压力；加强重大典型案例的探讨，扩大行政诉讼的影响力，对行政机关依法行政促进。这对个人也是提升。

　　记：对你的承压能力也是一种考验。

　　孙：这得感谢领我进门的老法官，记得我上班第一天他就给我一堆资料，“今天就这些任务，看完了做笔记”。等把资料看完了几遍以后，然后再接触案件，那时候用手写，写了好几本心得笔记。然后拿出来一些案卷，说“这一段时间看这个，有什么问题问别人”，就这样传帮带一步步下来了。现在案子越来越多，法官的所承受的精神和身体压力越来越大，今年院领导为我们建了一个心理咨询室，用来调节我们的工作状态。

　　记：女性做法官，跟性格是不是冲突，工作需要你付出，家庭同样需要付出。

　　孙：冲突肯定会有的，单位女同事都这样说，要干好这个职业首先要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坚强万能的妈妈，第二把自己锻炼成工作上的女汉子。单位女同事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的，不光我自己这样，都是这样的工作状态和态度。

　　记：这些年过来，家庭的后盾不可或缺。

　　孙：对，没有家里的支持，我也没办法全心投入工作。是家人的支持和理解，才能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，才让我没有后顾之忧。总之，因为机缘选择了法律工作，因为执着坚持下来，因为誓言使我更加坚定，因为忠诚我无怨无悔。